蕭鳳梧看著她玉石雕刻一般的側臉，心頭卻暖暖的，從母親離開皇宮之後，他便很少與人這般交談，更加不曾有人這般關心過自己。

雖然身邊並不缺少下屬和服侍的人，更有一個常常插科打諢的寶成，可他還是覺得寂寞。

只有與顧傾城在一起，覺得時間過得真快！

真恨不能一天能有四十八個時辰……不，四十八個時辰也是不夠的！

見他久久不言，顧傾城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。

這也算是嬌嗔了吧？

蕭鳳梧越發心情愉悅，笑著說道：“彭芷這個人看起來爽朗明快，待人接物都大方得體，但其實心眼十分狹小，是個睚眥必報的人。有人搶了她的生意，她便是拼著兩敗俱傷，也會竭力報覆的。所以這段日子她的沈默很不尋常。”

顧傾城神色漸漸凝重，也不再使小性子，慢慢坐正了身子。

蕭鳳梧唇邊帶著一抹溫柔的笑意，繼續說道：“她的客喜來開設的時間不算長，但是憑借著口味獨特，讓人一吃難忘，也贏得了許多讚譽。便是她不添加罌粟籽粉，生意也不會差。但是人心不足，她希望她一出手便是獨步天下的，所以才會添加了罌粟籽粉，盡管用量不多，還不足以讓人中了毒癮，卻也會讓人產生小小的迷戀。

“這次迫不得已停止了添加，對於口味的改變，她只對外宣稱是原來的點心師傅生病了，等那點心師傅恢覆了健康，會再次出山，不過那時價錢可能還會提升。這般一來，反而吊足了客人的胃口。

“你再想想姑母生病，這個時機是不是很蹊蹺？”

顧傾城不由點了點頭，是啊，長公主正在查彭家兄妹，據說已經有了眉目，卻偏偏在這個時候病倒了。

“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，不光姑母病倒了，而且與這件事情相關的人也都出了事。”蕭鳳梧一臉的肯定。

顧傾城霍然站了起來：“不行，我得去一趟長公主府！”

“別急！”蕭鳳梧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，“你現在出去的話，定然洩露了行藏，暴露了真實身份，到時候便會由主動變被動，反為不美。”

顧傾城只好又坐下了。

蕭鳳梧給她倒了一杯茶：“我們再說說別的事。”

顧傾城垂著頭想了半晌，道：“還有，過些日子，皇上可能會讓六爺急速返回軍營，而邢志同則會派給六爺一項秘密任務，若是完成得好，自然加官進爵，若是完成的不好，說不定還會搭上身家性命。”

“你是說父皇會派我去護送哲親王歸宋？”蕭鳳梧略一沈吟，問道。

顧傾城點了點頭：“對，而且還要去宋國議和。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，宋國的使臣已經快要抵達京城了。為了顯示誠意，皇上會派擒獲哲親王的六爺作為議和使臣，出使宋國。”

“這又如何？”蕭鳳梧雖然已經想到其中必有不妥，但還是想聽聽顧傾城有什麽見解，所以便裝作懵然無知的樣子。

“這又如何？”顧傾城冷笑，“六爺不覺得，這是邢家趁機除掉你的大好時機？到時候只要在你的隨扈人員之中安插幾個眼線，到了宋國再搞出點動靜，引得宋國皇帝震怒，必定對大禹極為不滿，那些眼線趁機再裝作宋人刺殺六爺……

“六爺若是死了，邢家自然皆大歡喜，宋國與大禹繼續交惡，邢家軍便能夠繼續駐守在禹宋邊境，皇上沒有理由不對邢家寬仁優待。

“若是六爺沒死，回京之後的控訴便更加有說服力，皇上也不得不重用對宋國極有作戰經驗的邢家。

“所以無論這一招借刀殺人能否奏效，邢家都會獲得最大的利益。而六爺因為受傷，便不得不被召回京城，那時，皇上皇後為了表示親厚，必定派禦醫來為六爺治傷。至於到底是治傷還是下毒，便不好說了。”

蕭鳳梧聽她分析得頭頭是道，入情入理，不由得輕輕頷首：“不錯，這的確是邢家能做出來的事，我若毒發身亡，便會將責任全部推給宋人，也正好激發了大禹軍民對宋國的仇恨。那麽，顧小姐以為，我該如何應對？”

顧傾城眸光閃了閃，方才蕭鳳梧一問，她便脫口而出，如今想來，自己說的太多了，便容易引人生疑，因此笑了笑道：“六爺也太看得起我了！我不過是個深閨女子，因為托六爺的福看了幾本兵書以及宮闈秘聞，略識得一些爾虞我詐之術，如此班門弄斧，六爺不笑話，便已經算我沒有白看書了，哪裏談得上有什麽獨特見解？”

見她不肯再說，蕭鳳梧知道她是心有顧慮，便也不再追問，伸手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，問道：“那麽，你以為，我若是推掉這次出使任命，怎樣？”

“不妥，”顧傾城搖頭，“六爺用什麽理由推脫呢？無論怎麽看，你都是最適合的人選。”

蕭鳳梧唇邊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，輕輕說道：“若是我分身乏術呢？”

顧傾城一怔：“分身乏術？什麽意思？”

“若是我碰巧得知了天鷹教的陰謀呢？”蕭鳳梧眸中閃爍著一抹明亮的光輝，“而秦洛又受了傷……我恰好碰到他，不好袖手旁觀……”

顧傾城的眼睛也亮了起來，一點細碎的笑意慢慢從眼角擴散到臉頰，也越來越大，拍手道：“好！這個主意不錯！”

“好，”蕭鳳梧頷首，“既然你也沒什麽意見，我這便吩咐人下去安排。”

顧傾城舉起手裏的茶杯：“我以茶代酒，祝六爺旗開得勝，馬到成功！”

“同祝！”蕭鳳梧也舉起茶杯與顧傾城輕輕碰了一下，兩人相視而笑。

谷風在外面輕咳了一聲，蕭鳳梧戀戀不舍地站了起來，望了一眼屋角的沙漏，嘆了口氣：“時辰不早了，我也該回去了。”

顧傾城起身相送：“六爺諸事小心。”

“我已經叫人給顧小姐準備了替身，一會兒你們分別從前後門出去，自然會有人接應。”蕭鳳梧叮囑道。

顧傾城點頭。

忽然樓下傳來一陣鑼鼓聲，蕭鳳梧收住腳步，與顧傾城對視一眼，兩人不約而同來到窗邊，伸手推開了窗戶，隱住身形，朝下望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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